纸短情长
分类:阅读 日期:2021-08-17 03:35人气:加载中...
我从小就喜欢写信。用蓝色墨水的钢笔在信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上自我的心里话,然后把信纸工工整整地折好,塞进米黄色的信封,如同把不能说的秘密藏进树洞里一般。
我享受寄信带来的期待感。一封信要翻山越岭地寄给对方,不明白邮差会不会把它搞丢,不明白最终对方能不能顺利收到,把信封投进墨绿色邮箱的那一刻,就像很多个不再回头的转身,用渐行渐远的背影告诉我,不必追。
这种期待感,就像天空上忽明忽暗的云,我伸出手去捕捉它,它却突然飘走不见。
小时候老家附近有一条围上了蓝色木栅栏的小路,路的尽头是红漆斑驳的邮局,嫩绿的的爬山虎缠绕着它的墙壁。邮局门厅的右边是墨绿的邮筒,它张着大嘴,仿佛要吞掉我写下的所有秘密。
我常常在夏日的午后踏着细碎的阳光去邮局寄信件,路边高大的梧桐树撑起一片阴凉,风透过缝隙涌进来,吹到身上像流淌着的泉水一样,凉凉的,那是记忆里最温柔的风。
我常常翻看书架上的《傅雷家书》和《少年维特的烦恼》,之后我一遍又一遍地读《查令十字街84号》,这些都是书信体文学。斑驳信件的字里行间往往流淌着暖暖的温情,细水长流,含情脉脉,让人不禁热泪盈眶。
我所以愈发喜欢写信,寄给另一座城市的老同学,寄给不曾会面的笔友,寄给乡下的外婆。外婆不会用手机发信息,每次到邮局给外婆寄信时,我总能想到外婆坐在摇椅上,戴着厚厚的老花镜,手里捏着信纸一字一句地读信的画面。院里的桃花翩翩落下,粉红的花瓣落到外婆银白的头发上,落到墨香四溢的信筏上,更落到我充满欣慰的心上。
时钟滴滴答答,生活的节奏紧赶慢赶着,像牧羊人驱赶密集的羊群。邮件、信息、微信风驰云走、快若雷电,那份遗落的“马车很慢,书信很远”如同倾颓的斜阳,日渐沉没在地平线。在渐行渐远渐无书的时代里,寄一封信,是温情的回归。
这份温情,最初在古人的信笺上流转。在古人眼中,青鸟能够传信,锦鲤也会衔书。晏殊言“欲寄彩笺兼尺素”,李清照言“云中谁寄锦书来”。片筏短笺,胜于诗,寄出去,便是纸鸢,线的那头,在心上人的手里紧紧攥着。
上了大学之后我仍然保存寄信的习惯,农大的邮局在安静的后街茕茕孑立。来寄信的人始终很少,但贴上彩色邮票、盖上邮戳的那一刻,久违的温情却丝毫不曾减退。它如同蔚蓝的海水向我缓缓涌来,裹夹着美丽的泡沫和干净的贝壳,翻动起记忆里最温柔的细浪。
执笔为桨,折纸成舟。纸短情长,念你千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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